吾母久病,情緒反覆,病情反覆,說是大病又已算不上很大的病痛,倒是演變成長期且延緩的痛症與不便。這一切都令她情緒更低落,每每與之交談,開口第一句都是先訴苦抱怨一番。
開場白漸已固定,都是:一點都沒好轉、這裡痛那裡痛、越來越嚴重...之類。
其實倒也不是「一點都沒好轉」,只是好的甚慢。
早兩天看的中醫,大概也有說過,沒那麼痛便已是一種進步,只是她期望的不是「沒那麼痛」,而是「完全好」。所以吃了三天的藥,還不見完全好,就是沒有用,令人失望沮喪,情緒低落等。
要說這種心態,除了是長期痛症讓之難堪之外,其實不少是本身個性令其更易失望與看不開。
我也不能一味安撫,也就只好勸一點點,要稍微告訴她,太心急了,沒有完全好突別容易令到她感到失望沮喪,請她也要稍微認知一下,這並非近期的病痛才衍生的問題,只是過往長久以來,都有「對象」讓其發洩,她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排解自己的壓力,如今身邊沒有經常有固定的目標讓其發洩,她的作風讓她變成不知如何是好,無處發洩便導致情緒低落,其實昔日也是如此的,只是有人充當沙包便淡化了這個問題罷。
如此跟她說,倒也不是想問罪,出發點還是想「講出實相」,希望她多少能「認知」自己的特性,知道自己是如此的,接納自己的狀況,並理解此刻的難堪,多是過往太「理所當然」,導致如今事事皆失望,畢竟因果都是自己造出來的,望其能理解這是她自己的操作,此刻也是無法再推搪到誰人身上,亦只能自己面對了。
其後,我也會稍微想一下,這種說法對她而言有沒有太重了?但予期只是安撫再安撫,哄她逗她開心,倒不如在她智力記憶尚存時,多少要給她認知多一點。實在也不想在她到最後的日子裡,仍然帶著「為甚麼」和「她是如此不幸」這種心情離開。或許可以說,我更擔心的是,她會在一個無明的狀態下離開,這樣真的會浪費掉了這一生的「辛苦」。假使說領悟之前的痛苦,總是會有的,人就是多在痛中才能領悟或借鏡。如果她的認知中,她的人生充斥著那麼多的不幸與不斷失去信念的話,就這麼「白白痛苦」一生而終,那就真的白白度過了。
我自己的前半生也是無明的,至今不敢說已領悟到甚麼,但至少信念裡我知道前面的痛苦都是自己造出來的,也希望能藉著這些能提升自己的悟性,我也想好好用完此生,也想好好去學如何運用自己的覺悟力,莫浪費一生時光。這麼說並非說我自己比誰優秀,正是知道自己尚有如此多的不足,導至一波又一波的事情引出我根本的問題,我如何能再輕視之?
且,她作為一個「教材」示範了這麼多,對我而言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,我也是借鏡著才知道自己要改過與前進才能少走彎路,但同時,我也希望她可以不必再擔任「教材」,其實她可以說是用了一生來充當我的教材,我也明白了,也正在實踐改正中,有時也會想對天說,能稍微放她一馬,讓她知道可以不必再充當教材了嗎?
所以看著她在痛苦中,漸漸擴大化了她自己的妄念與無明,越是無明則越是痛苦,她正是在這個循環中走著.....
直白一點說,我怎麼勸她要嚴格生活飲食習慣,依照醫噚,莫生僥幸心態待之。(有時也明白不單純是僥幸心,而是她有很多事都不曾懂得,不知道如何操作)
只是一個事實,那便是但凡她有多一丁點的認知與覺察,也許也不會演化成如今的模樣吧。
我也因這段日子,慢慢接受了面對她便是我要做的,這是在我的業中須要做的,如果能躲得過這些,也早就跳過了毋須折騰,所以也算是接受了。
而她因為身體痛苦大,令她更困難於思考,整個身體的痛楚一直在消磨她的意志,現在才叫她去思考或者改變甚麼想法,談何容易,因此我心中雖是希望她能多少理解多一點,但同時心裡也知道現況的她其實是何等困難。盡力而為罷。
偶爾會想,以前或會嘲笑或瞧不起那些虔誠的人,但誰知自己才是可笑的,可悲的。因為我們自己尚未得到開悟,卻在少瞧了那些一心改進的人們,自以為高階,自以為不用也不會用那些人的方式去修,但如今才明暸,由初階開始去修正,很多事都必須打從心裡正視而認真去實行的,嘲笑其可笑的人,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問題,所以我或母親都有種無明與傲慢,結果自己的無明不斷為自己製造問題,也就當然要自己承受。
但願,她在此生還能及時掌握到「接受」這回事,若一直停留在不理解與抱怨聲中,那就真的太可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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